万州歇凤山旅行游记——听风踏雾歇凤山
盛夏时节,承蒙万州区青山育林公司资助,三峡文艺在歇凤山森林公园举办笔会,作为笔会的主持人,我是不能不去了。
刚一下车,就置身于风潇潇、雨淋淋的氛围中,与万州城的酷热相比,仿佛换了一个天地。刚放下行包,天就放晴了,阳光普照,参加笔会的人中不乏多才多艺之士,他们在宽敞的大厅里开始献艺,爱书法的献字,爱画画的献画,给笔会营造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是夜,天又下起雨来,风声雨声纠缠在一起,似泣如诉。不,那不是风声,也不是雨声,那是松风,那是夜雨与松风的合鸣。的确,谛听松风鸟韵,选择远离喧嚣的城市,与文朋诗友谈诗论文,不妨说是人生的一种乐趣;深入到林木苍苍的深山幽谷,抑或造访人迹罕至的荒林古寺,去听风的鼓荡,松的吟啸,让大自然的天籁涤洗两耳的嘈杂,心的浮躁,这对于碌碌尘世中的许多人,尤其是那些长年累月疲于奔波的都市人来说,真乃一种享受。
青山育林公司的投资者们,为耕织大地一片绿,不惜投巨资。我也是一个绿色的追梦入,多少年来,一直追求跋涉在莽莽大山。苍凉古道,为的是探索大自然的奥秘,品赏溪泉松风的妙韵。我曾经携妻女登上庐山的锦绣谷,站立在峰巅的仙人石上,面对万壑如海的苍松,禁不住思绪飞扬,任汹涌澎湃的风涛直拍胸襟。我曾经与朋友踏着厚厚积雪,潜入峨嵋山清音阁那幽深的溪谷中,淙淙流泉,婉转鸟语,嘻嘻猴趣,伴随着呼呼涛声,从苍然松枝间滴落下来,一洗旅途的劳顿和汗尘。此时此刻,真想让自己也融入这妙美的清音里,不再归去。更使我无法忘怀的,是那次登天下奇山黄山的情景。兢兢颤颤攀走在一肩宽的鲫鱼背,两边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忽然一阵海啸般的巨响传来,不由得心胆俱裂,定神望去,只见前面危崖绝壁上布满了黑黢黢的古松,那翻江倒海般的巨响正是从那幢幢树影间扑来。是的,人生能有几回这样舍身忘我的攀登,能有几回这样倾心净滤的谛听?
在歇凤山森林公园住了一宿后,我本想和朋友们不吃早饭,一大早登上风仪禅院的。据说这是最早的“朝天门”,但不知可考否?我的本意是踏着晓雾,听着松涛,与朋友挽扶着,抑或是与暗恋之人相拥而上,享受一次晓雾松涛的洗礼。但一些老同志否决了我的意见,他们不吃早饭,实无登山之力,也无登山之趣。出发时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山路泥泞。露水豪豪,一行男女像扭秧歌似的往上登。尽管歇凤山不能与庐山、峨嵋山、黄山相提并论,但它毕竟是一处难得的景观。也许一个人只有自觉投身山林中去,才可能真正做到“散怀山水、萧然忘羁。”记得二十年前我在阿坝州森调队工作,那段时间经常深入到原始大森林腹心地带,整天穿越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望见满山满谷,一棵棵合抱粗的参天大树,心底时时涌上一种挥之不去的沧桑感。那蟠曲的虬枝,那龟裂的树皮,那累累的瘢疤,仿佛在诉说霜雪的严酷,岁月的久远。更有那阵阵松涛,像大山的梦呓一般,让人顿生出一种回归大自然的亲切感。轻轻嗅着松脂清香,草叶气息,身心得到了莫名的解脱。那些整日为名利所累,疲于奔命,忙于算计的人,天长日久.心里难免生出种种烦恼与无奈。这种人,何不面对青山绿水,放情于松风鸟韵?何不踏着浓浓晓雾,唱着悠悠山歌,去感受大自然的博大胸怀呢?只有这样,才能领悟到超然物外的愉悦。
人常言,声源于动发于触。松韵来自于风入叶应,松迎而风鸣。我喜欢置身于浩浩林海,是因为在绿色中冲浪,可以清除胸中烦闷污浊,可以洗去昏聩与肮脏,可以使人心旷神怡,恬静淡泊,可以使心与大自然同游,达到修身养性的目的。,不能不说听赏松风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况且,松声总是与明月、晓雾、流泉、溪石、蝉鸣、鸟音这些凄美的景致缀连在一起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泉声咽危石,月色泛青松”。松声溶入了淡淡月色,溶入了淙淙流泉,溶入了婉转的蝉鸣鸟音,溶入了浓浓的晓雾,酿造出何等幽寂雅静的林野风光。
听赏松风无疑还可以感悟人生。古往今来,多少高人雅士,甚至帝王将相,达官显贵,他们不辞旅途劳苦和攀援的艰辛,到五岳名山去拜谒那些挺立于苍崖峭岫之上的苍松,其目的无外乎瞻其风采,听其声韵,以开启心智,壮阔胸襟。据史书记载。南朝陶弘景为特爱松风的第一人,他的庭院中遍植松树,每闻其响,便欣然为乐,常常达到神游八极,物我两忘的境界。而南宋著名诗人杨万里,却以哲人的眼光来赏听松风。他的绝句《松七首》中有一首这样写道“松本无声风亦无,适然相值两相呼。非金非石非丝竹,万顷云涛殷五湖。”这些诗句不仅可以让人产生对万顷如云波涛充满五湖之壮阔境界的联想,而且又可以由松声生灭引起诸多生死相因的哲理思索。别的不说,当我们站在歇凤山的危崖上.与苍老瘦曲的古松相对视时,我们的灵魂难道不被震憾么?这是何等恶劣的生存环境,薄瘠岩土,无尽狂风,加上人们还在不断地开山取石,还在人为地破坏植被,它们却把自己盘大的根系深深扎进石缝,支撑起巍然不灭的灵魂。假如我们望见风雪中忽隐忽现的崖松,我们难道不感悟到生命的顽强与奇崛!霎间,那呼呼的松涛,在我心头回荡成一支生命的强音.我仿佛看见瞎子阿丙手执二胡,正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寻寻觅觅走来,他用自己的生命之弦拉响了不朽的旋律,融入无边的涛声;而神采飘逸的李白,傲然不羁的苏东坡,以及老一辈革命家陈毅、陶铸,他们面对着孤拔的松树,或沉吟、或长啸,把自己熔铸成一棵棵“松树风格”,伫立于苍天大地,悠悠岁月。
是的,听松是一种生命的姿势,踏雾是对生命的滋润。唯心灵纯洁的人方可真心领悟它无穷的妙韵。